小鈺國文

而且孔子，這個星期六還要補上課呢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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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點！爾何如？」

鼓瑟希，鏗爾，舍瑟而作。

對曰：「異乎三子者之撰。」

子曰：「何傷乎？亦各言其志也。」

曰：「莫春者，春服既成。冠者五六人，童子六七人，浴乎沂，風乎舞雩，詠而歸。」

夫子喟然歎曰：「吾與點也！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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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曾皙，你的志向是什麼呢？」孔子說。

曾皙鼓瑟的音量漸漸變小了，彈奏出最後一個音符之後，他將瑟放在一旁，站了起來。

曾皙說：「我的志向，與他們三位都不一樣。」

孔子說：「有什麼關係呢？只是聊聊而已啊。」

曾皙說：「抓緊春天的尾巴，換上輕薄的衣衫，帶著五六個成年人、六七個青少年，大家一起到沂水邊玩玩水，在祈雨的廣場上吹吹風，一邊唱歌一邊散步回家——這就是我的志向了。」

孔子聽完，歎了一口氣。

「我想跟曾皙一起去玩！（誤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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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論語》其實是非常深奧、非常難讀的一本書，尤其是〈孔門弟子侍坐〉這一章。說實話，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讓高中的孩子去體會曾皙的志向，也不知該如何解釋，一直渴望得君行道的孔子，為何會特別讚賞曾皙的答案……難道跟一群人去洗澡、唱歌、跳舞，天下就能安定了嗎？

我想請各位回想一下，從小，大家一定會被父母或師長問「你的夢想是什麼？」但其實他們所謂「夢想」的範圍是非常狹隘的，大人實際上只是在問你長大後想做什麼工作。如果你說將來想當醫生，大人就會感到欣慰，給你摸摸頭；如果你說想當歌星，大人會笑一笑，覺得不切實際；如果你說要玩一輩子，大人恐怕就會無奈地搖搖頭，急著「導正」你的觀念，要你立志做大事，成為一個有用的人。在這種社會價值觀洗腦之下的孩子，怎麼可能會理解曾皙的志向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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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你的夢想是什麼？」

「我的夢想很簡單，就是成為我自己。」

——我從來沒聽過有人是這樣回答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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子路、冉有、公西華的志向都很不錯，他們也都很有才華，但他們太想證明自己了。孔子說他們平常最喜歡說「沒有人了解我」，可見他們一肚子委屈，總覺得自己懷才不遇；只要一有機會，他們就要大展長才、揚眉吐氣，幹出一番大事業，證明自己是有能力的。

但曾皙的回答卻跟所有人不一樣。對曾皙來說，好像從來就不存在「沒有人了解我」這個問題，他也不需要特地去證明什麼；如果真有什麼非做不可的事，那就是趕緊把握春天的尾巴，趁著天氣溫和的時候，跟幾個好朋友去洗洗澡、跳跳舞、唱唱歌——如此，於願足矣。此外，還有什麼好追求呢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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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時候，我覺得要在這個社會中生存好困難。社會一直在高速運轉，只要你不努力、不上進，就會被別人擠下去，被甩出軌道之外；但就是在被甩出軌道的那些時刻，也就是我人生跌到最谷底的時候，我反而覺得輕鬆多了——我發現我終於有時間去探索自己究竟是誰，不必滿足任何人的期待，不必跟上任何人的腳步。問題的關鍵只在：我能不能接受這樣的自己。而答案只要我自己認同就好，與外在的一切人、事、物都不相干。

我的人生在那一刻變得十分簡單，我發現我要的其實並不多。於是我提起我的背包，立刻就走——我要趁著天氣好的時候，去跟幾個朋友見見面，看看他們過得好不好；如此，於願足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