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鈺國文

最近上〈師說〉，講到「弟子不必不如師，師不必賢於弟子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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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們覺得老師比你們聰明嗎？並沒有。當我在你們這個年紀的時候，我讀的是一間不起眼的社區高中，那時候的我，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幹嘛；而你們現在就讀的是一所明星高中，大家都是資優生，你們擁有大好前程，不可限量。當你們活到我這把年紀的時候，你們的成就必然會超越我。

既然你們個個都比我還要聰明，那為什麼我還可以站在這個講台上，當你們的老師呢？

因為人的一生會經歷很多不同階段，每個階段都需要有人引導你。也許我沒有很厲害，但在你們高中這個階段，就是需要像我這個程度的老師；將來等你們上了大學，你們會遇到比我更厲害的教授們，他們會開拓你的眼界，讓你學到更豐富、更精深的專業知識。

如果將來，你擁有了豐富又精深的學識，那時再回頭看，也許會發現我教給你們的道理，其實都是很淺薄、甚至錯誤百出的；你們會發現，原來高中老師的程度也不過爾爾，根本不需要那麼崇拜老師。

完全有可能，到時候會有人反過來批判老師，說老師就是廢，觀念保守又過時，上課一直在給學生洗腦。我的身邊就有很多這樣的朋友，他們通常都是聰明絕頂的高材生，他們在學有所成之後，就特別喜歡回過頭來嘲笑國高中老師，說老師們都是廢物，是在誤人子弟。

其實這些人罵得也沒有錯，如果我真的那麼聰明，那麼厲害，那我幹嘛來當高中老師？我早就出國去讀碩博，留在國外的大學教書了，我幹嘛要來當你們的老師？

我想，老師真的不需要特別聰明、特別淵博、特別有深度。當一個老師最重要的，是他有沒有辦法跟學生站在同一條線上，用學生的角度來思考、來設計課程，這樣才能有效地引導學生。我現階段教給你們的東西，都是為了配合你們現在的程度，當你們脫離這個階段後，當然要「揚棄」掉這些東西，你才能繼續進步、繼續成長——但那不代表我現階段教給你的東西就是錯誤的、沒有意義的。

「成長」，不是直線地積累，而是不斷揚棄、不斷自我否定，然後得到新生命的過程。

將來，如果你揚棄了我教給你的東西，進入下一個學習階段的話，我會覺得很高興，因為你一直在成長；但如果因為你揚棄了這些東西，而反過來批判我，認為我當初都是在誤導你的話，我想我會很難過——並非因為老師是玻璃心，而是因為你沒有明白不同學習階段的意義。

我希望你十年後、二十年後，在回首自己的成長軌跡時，能夠充滿感激，因為那表示你深刻地體會到，如果沒有彎彎曲曲地走過這些路，你也就不會成為現在的你。你喜歡現在的你，你感謝所有幫助你走到這一步的人，而這當然包含了你人生中各個不同階段的老師們，哪怕他們不夠聰明，哪怕他們的思想觀念不夠進步。

這，就是我作為一個老師，人生中最大的幸運了。